2014年12月11日 星期四

一位改變了我一生的醫生

一位改變了我一生的醫生


 Fukushima
老師是我2003年在美國學習時的婦產科主任,他是指導我科研的老師。在我看來,他是一個稱得上是我一生中的人生導師的人,一個足可以讓我記憶一輩子的人。 
   

Fukushima是他的姓,名為Teiichiro,我至今還不是特別清楚他的名字怎麼念,別人有的時候 就簡稱他Fuku。要問他是哪個地方的人,比較難回答。他父母是日本人,在第二次世界大戰的時候舉家搬遷到巴西,他出生在巴西,年輕時移民到美國,成為一個醫生,所以現在也許應該稱他為美籍日本裔巴西移民,他留著日本人經常有的那種山羊胡,是一個天主教徒。 
   

2003年,因為一個科研專案,我需要離開北京協和醫院婦產科一段時間,到美國洛杉磯的金·德魯醫療中心(King Drew Medical Center)學習,師從胎兒監護儀的發明人愛德華·洪恩(Edward Hon)教授,Fukushima是洪恩教授科研專案所在醫院的婦產科主任。因為洪恩教授實在太忙,所以基本上是Fukushima帶我。正是通過他的言傳身教,對於醫患關係、對於醫生的 角色與使命,我的認知發生了根本性的改變。 
   

到醫院的第一天,我特別興奮,有了電話以後,到了房間就給我在美國聖達戈的同學打電話,電話足足打了20多分鐘,當我掛掉電話的時候,聽到了敲門聲,打開一看,居然是Fukushima老師,問我需要不需要額外的幫忙,我很不好意思,問他在外面等了多久了,他說居然等了我10多分鐘,我頓時甚為羞愧。沒有想到一個科室的婦產科主任,居然可以為我一個國外來學習的醫生站在門外等待這麼久。 
   

這只是開始,此後,Fukushima老師的一言一行逐漸影響了我,甚至讓我重新了定義"醫生"這個詞。 
   

有一天,我和他在醫院裏面等電梯,看到遠處一個病人坐在輪椅上被推過來,電梯來的時候,他優雅地將電梯門一擋,靜靜地等待病人的輪椅車先進電梯。在國內時,我早就對醫院裏面醫生是老大這種認識習以為常了,當時我雖然一句話沒說,但內心卻深受震動,他優雅的輕輕將門一擋的動作,至今深深地刻在腦海裏面。從此我知道,病人優先,這是一個最基本的理念。 
   

又有一天,他帶著我去看一個剖宮產後的病人,那家醫院位於洛杉磯較貧窮的地區,產婦是一個非裔美國人,她看到醫生來,想要起身下地,可因為手術後傷口疼痛,下床困難,Fukushima醫生看到了,立即去了床旁,攙扶著產婦下床。那一刻, 我又驚呆了,要知道,此時我已經工作了5年,在國內醫院工作時我習慣聽到醫生對病人的訓斥,鮮有見到醫生會主動攙扶病人,而在這裏,一個婦產科的主任竟然可以那樣懇切地上前,主動將一個病人攙扶下床,這是我第一次知道,原來醫生也可以這麼做!   
   

再一天,一個產婦的孩子因為早產,存在健康問題而被轉入到新生兒加強監護病房,我和Fukushima老師陪著產婦去看那個28周的新生兒,我們因為是醫務人員,可以近距離見到新生兒,而產婦和丈夫卻被隔在玻璃門外,沒法近距離看到他們的寶寶。於是Fukushima老師拿出自己的相機,給孩子拍了一張照片。第二天早晨,他拿著在家裏列印好的照片送到了這位新媽媽的床前。這又一次深深地觸動了我,原來醫生可以這樣為患者服務。 
   

每週我跟隨Fukushima老師到一個社區私立醫院去看門診,每次他都和護士熱情地介紹我,到了門診的時候,他會在病人進來之後,先問病人,我有一個從中國來的同事跟我看門診,你是否同意。當然,一般情況下病人都會說可以。在門診中,我發現老師每次都是以細緻耐心的態度在對待患者,在那裏,我感受到的是服務,醫患關係在那不是冰冷冷的,是暖心的。 
   

跟隨Fukushima老師僅僅是短短的三個月,但是給我帶來的改變卻是一生的。他讓我重新認識了醫生這個詞,讓我知道在美國,醫生無論多麼高尚,無論怎麼高收入,都是服務于老百姓的,都要以服務的心態來對待每一個病人。那一年回國後,我就以Fukushima老師作為自己的榜樣,擺正心態,以服務好每一位元病人的目標來要求自己。也正是因為此,使我在病人心目中贏得了好口碑。 
   

改革開放30年,中國在很多地方已經和國外很接近,無論是機場、商場、酒店、咖啡館,都能與國外媲美,唯獨在醫院,仍然是一個讓老百姓頭痛的地方。中國的醫療確實存在很多制度的問題,但是一味以制度為藉口,不改變自己,繼續用盛氣淩人的態度來對待我們的患者,只能讓醫患間的矛盾更加勢同水火。我知道改變我的同行很難,在中國,醫生們至今還在爭論醫療行業是否屬於服務行業這個話題,但不管別人如何定義醫療,我認為醫療就是服務,無論患者貴賤,作為醫生,我們就是用我們精湛的技術和真誠的態度來為他們提供服務。 
   

今年夏天,我帶了一個醫學生,除了請他幫我做科研,我也帶他看門診,進手術室。臨走之前他給我寫了一封長長的郵件,告訴我,我讓他改變了,當他看著我在門診耐心對待每一個患者,當他看到我在門診之後不是回家而是去醫院看術後的病人時,他說他知道醫生應該怎麼做了。也許,他將會是Fukushima老師身上那種服務精神的傳承。 
   

今年8月,我有幸再到洛杉磯拜訪了Fukushima老師,他已經退休五年了。在經歷了兩次惡性腫瘤之後,他的身體仍然健康,見到他我甚是開心。


人一生中,遇到一個可以改變你人生的人,足矣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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