給中年男人

給中年男人

 

中年男子像午餐，午餐總是伴隨著時間壓力，總是與工作脫離不了關係。

 

文．彭懷真

男人容易「滿足」：幾秒鐘的性高潮、買了新車、一次成功的簡報、一筆順利的交易、

妻子溫柔的擁抱、孩子甜言密語的感謝……，連主管的稱讚和一個小紅包的獎勵，

都可以換得男人的滿足。

 

男人不容易「持續滿足」：不可能連續性高潮或常買新車，好的職場表現可能帶來虛榮虛名和小利，

接下來通常是伴隨著更艱難的任務。家人的愛固然甜美，男人卻不以擁有家庭為滿足，

總是想要有更大的事業、更傑出的成就。主管的肯定與獎金紅利，

都只能讓自己有短暫的快樂，連興奮都算不上。

 

男人的滿足，通常是聰明幹練之後的成果，因為我們「努力做了什麼」，所以得到了滿足。

每個滿足都是某種主動、攻擊、奮鬥的結果，是拚了命換來的。

我們擔心自己如果沒法努力了，沒能力拚下去了，沒體力去打各場戰役後，是否就會不滿足？

 

問題跟著來了。能拚多久？能在每個戰場都拚命嗎？又阻擋別人一波波拚命嗎？

 

問題是：男人尋求滿足的能力會隨著年齡的增長而減弱，而男人所認定的滿足標準卻隨著年齡的增長而提高。

 

問題是：男人渴望的滿足愈來愈多元，男人的時間──不論是日常生活中的或是生命中的，

卻愈來愈少，愈不足以使自己追求各種的滿足。

 

問題是：滿足靠感覺，感覺幸福、感覺美好、感覺有成就感……，但男人的感覺能力愈來差，敏銳度愈來愈弱。

 

我經常檢視自己，注意自己的感覺能力是否減弱，例如吃一頓渴望已久的大餐、喝上好的酒、

穿上名牌又稱頭的服裝、住五星級飯店、開進口豪華車等，的確都無法帶來強烈的滿足了。

 

完成一項艱難的任務、發表了精采的演說、出版了暢銷的書籍、擔任重要的職位……，

也都經歷多次，興奮之情、滿足之感，都比不上初戀、初次賺錢、獲得學位、首次出書、

喜獲麟兒、頭次得獎……。

 

我去看球賽，已經不會跟著球迷舞動加油棒或參加波浪舞；我去聽音樂會，坐的位子愈來愈前面，

可是愈來愈想睡覺；我去看電影，不會因劇情起伏而心情起伏，不再狂哭，不再淚流滿面，

只是不斷推測劇情的可能發展；我和老婆散步，看著滿天星斗或飛舞著的螢火蟲，

她十分興奮，想吟詩讀詞，我站不住，好想趕緊回房間。

 

男人的選擇可能有兩種，一是不去注意、理會與處理，把「感覺」冰存起來，視為女人或小孩才留心的。

另一，是刻意尋找更強烈的滿足，如認真追求美食、美酒、大車、豪宅、更棒的音響，

又如希望獲得更多的名、利、權力或性，或在尼古丁、大麻、酒精、賭博中獲得慰藉。

 

所以，我們常看到兩種中年男人，一是對什麼似乎都索然無味，都提不起興趣；

一是忙碌不堪，四處買春買醉買權力，上了各種癮的。

 

前者「未老先衰」，早已心死；後者「忘了我是誰」，過度操勞。

前者「淒慘度日」習慣在低潮中生活；後者像「中年過動兒」，行動超過所需。

 

中年的男人應回到基本點看待這一切。我們畢竟是個秋天的人，

不該像入冬的人在寒冷的季節中怨嘆，也不能像春天的人四處忙碌。

秋天原本是最滿足的季節，家庭穩定了、兒女長大了、事業有成了、能四處享受了……

，每一方面都有些滿足，只要細心體會，有太多可以感謝、可以心滿意足的。

 

中年男子像午餐，不是一日之首十分重要的早餐，也不是能細嚼慢嚥的晚餐。

午餐總是伴隨著時間壓力，總是與工作脫離不了關係。

 

培根說：「希望是完美的早餐，但卻是糟透了的晚餐。」

中年不需要有太多的希望，但也不必視為毫無希望，我們不必有強烈的「渴望」或「熱望」，

甚至連「慾望」都能少一些。但依然帶著希望和期望過日子，畢竟前面還有晚餐等在那！

 

寫完這篇文章使我覺得有些滿足，

首先我藉此更進一步了解自己，

也決定儘量抽空看NBA季後賽這多年來常感動我的活動；

其次是我認真地做了一件難度不算太高的事，不像寫本書這麼麻煩，又比起一篇短稿要多用些心；

第三，我應該可以領些稿費，和家人去台中一家新開的牛排館去飽餐一頓。

如果我們想喝瓶好的紅酒，就得再寫篇短稿了。（作者為東海大學社工系主任）